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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不要做弱质病人，”女孩一边弹吉他一边唱道：“变成负累你不幸，谁想有病，厌恶呻|吟……”</p>
于主任眼眶发红。</p>
“我只想身体健康。”</p>
那粤语带着夕阳与浓烈的浪漫，像是在水底燃烧的火焰。</p>
“——要活到过百岁不需拐杖都可跟你相拥。”</p>
她唱道。</p>
-</p>
许星洲患者非常成功的路演，在六点半时被强行结束了。</p>
那时天黑蒙蒙，医护人员根本负不起哪个病人走丢的责任，便连许星洲和鸡姐姐这个骚动源头都一起同踹了回去。</p>
于主任晚上还有学生的论文要改，为了抵御睡意，去护士站倒热水冲咖啡。科室里那几个夜间值班的研究生看了他犹如耗子见了狐狸，一动都不敢动，并且瑟瑟发抖地收起了绝地求生……</p>
绝地求生有什么好藏的，于主任觉得好笑，谁上研究生还不摸个鱼了？</p>
然后他看见许星洲抱着自己的黑熊玩具，坐在护士站。</p>
“还在等人？”于主任说：“回去看电视吧，你追的电视剧不是要结局了吗？”</p>
许星洲摇了摇头，道：“师兄刚刚和我说，他被抓到崇明去了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。”</p>
于主任：“……”</p>
于主任对发生了什么，心生了然。</p>
——这么多年，发生在这里的，淡漠又绝望的疏离，他已经见过太多了。</p>
那毕竟是一个那样的天之骄子。</p>
“他都被抓到那么远的地方了。”于主任不忍心挑明，劝道：“别等了，回去玩吧。你都等了他这么久了。”</p>
许星洲摇了摇头。</p>
“你一开始说，师兄看到你等他会很开心，”于主任仍是劝孩子似的劝她：“可是他现在看到你等他等到这么晚，绝对会发火的。你师兄脾气这么坏，你打算气死他算了吗？”</p>
许星洲还是摇了摇头。</p>
于典海：“……”</p>
小病人认真地道：“于主任，我现在不是为了让他高兴而等他了。”</p>
于典海微微一怔。</p>
“于主任……”许星洲喃喃道：“师兄他跑到那么远，也不回我的信息……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呢？”</p>
许星洲说：“他开车开得那么猛，路上出了车祸怎么办？”</p>
“如果被绑架了呢？”许星洲难过地说：“如果像小说里一样，有人想要他的命可怎么办呀？”</p>
——如果是你的师兄不那么重视你了，如果他有了别的东西，你打算怎么办？</p>
可是他不忍心，于主任见惯了这种钝刀子割肉，这个十九岁的女孩脆弱得可怕。</p>
“所以。”</p>
许星洲坐在护士站外的小凳子上，病区灯光并不太好，昏昏暗暗的，她一手拽着自己的那只破熊，认真地开口。</p>
“……我现在等他，是因为我怕他出事。”</p>
-</p>
八点半时，病区准时熄了灯。</p>
许星洲这段日子表现不错，病情稳定，积极配合治疗，加上大家都喜欢她，她也离出院不远了，所以被允许和值班护士一起在护士站等人。</p>
于主任出办公室上厕所时，许星洲孤零零地趴在护士站里。</p>
……果不其然。于主任不忍地想。</p>
她在等待一个能依赖、会把她视为必需之物的人。可是在她的师兄所面对的那些诱惑面前，她应该是够不上‘必需之物’的门槛的。</p>
病区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，于主任听见许星洲难受得喘气，像是要哭了。</p>
八点半没来，今晚应该就不会来。</p>
毕竟大家都是八点半睡觉，他就算来了，也只是蹭个不太舒服的床铺而已。</p>
于典海扪心自问，哪怕是在自己与自己的爱人热恋期，如果他被抓到崇明，到医院熄灯的时候都归期未定，他也会在事情结束后回自己家睡觉。</p>
回医院太麻烦了。</p>
他又回去给学生改论文，改到十一点二十多。</p>
四十七的岁数已经不好熬夜了，天天巴不得跟自己的病人一个作息呢。于主任困得要死，索性收了电脑回家，把包往肩上一背，出门时，许星洲已经把椅子搬到了病区门口，探头往外看。</p>
于典海：“别等了，回去睡觉吧，不早了。”</p>
许星洲眼眶红红的。</p>
“我……”许星洲沙哑地喃喃道：“我再等一会儿，十二点就回去睡。”</p>
于典海：“别等了，小姑娘，越等越难过。他不会来的。”</p>
——他不会来的，于典海想。</p>
最好是从现在开始放弃幻想。</p>
他以前可能是个二十四孝好男友，天天陪床，但是他这样的人总会有腻烦的一天——他可能是把照顾病人这件事当成游戏玩，也可能只是享受感动自己的过程，可是时间长了，这种拥有全世界的男人总会腻烦这种游戏。</p>
许星洲摇了摇头。</p>
不愿意回去，于典海也没得劝，只得推门要走。</p>
可是下一秒，他听见了引擎的轰鸣声。</p>
接着车门一开一关，一串属于男人的步伐响起，许星洲大概听惯了这种声音，难受地揉了揉自己病号服的下摆。</p>
黑夜之中，外头的走廊昏暗地亮着紧急通道的绿灯，那步伐几乎是跑着冲了过来。</p>
于典海抬起头，病区玻璃门咕咚一声开了。</p>
——半夜十一点半，那个公子哥儿满头是汗地冲进病区。</p>
他浑身狼狈至极，衣服都皱皱巴巴的，进门看到他的小师妹黑咕隆咚坐在凳子上，先是一怔。</p>
然后，他紧紧地把许星洲抱在了怀里。</p>
“你怎么现在不睡……”他抱着女孩子，沙着嗓子开口：“这么晚了，你先**啊，笨吗？”</p>
许星洲带着几不可查的哭腔，抱着他说：“……可是我担心……”</p>
……</p>
于典海打断了他们，有些神奇地问：“秦先生，您居然会现在回来？”</p>
——我还以为这么晚了，您今晚就不会回来了呢。</p>
于主任被打脸，有点不太好意思，最终也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。</p>
“回来了。”</p>
黑暗中，秦渡低哑地回答：</p>
“……我怕她睡不好。”</p>
于主任注意到，那太子爷的姿态绝望又深情，几乎称得上是在拥抱一生的挚爱。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