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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没那么多精力去牢记这种刻骨铭心的恨与痛，久而久之，不得不承认，他的恨不过是来源于爱。</p>
仍盼着她追上来。</p>
仍盼着她道个歉。</p>
仍惦记着她的政审走不通民航系统，所以千方百计来帮她开个路。</p>
她那么执着于当一名飞行员，总会顺着他的足迹跟上来吧。</p>
可她那样对他，他凭什么不要自尊去帮她？</p>
以德报怨，这不是他陈声的原则。</p>
所以他自欺欺人，告诉自己他不是为了帮她，是掐准了她的七寸，等她走投无路，一路跟过来，他可得好好磋磨磋磨她。</p>
打蛇打七寸，他以为他掐住了她的命脉。</p>
哪知道她来了，他才发现是她逮住了他的七寸。</p>
飞扬跋扈小半辈子，还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，哪知道二十岁那年遇到她，旦夕之间有了致命短处。</p>
他的短处，叫路知意。</p>
陈声端着酒，有些心灰意冷，又有些自嘲。</p>
终于等来她的对不起，他竟觉得身在梦里，不可置信。</p>
路知意何曾见过这么落魄的他？</p>
唯独三年前，他从家里追出来，在小区的河边追上了她，那时候他露出过这样脆弱的一面，几乎是苦苦哀求她说一句那不是真的。</p>
此刻，他没了张扬，也没了冷漠，苦笑着坐在她面前，哪里有半点白日里那个不可一世陈队长的样子？</p>
他像个迷路的稚童。</p>
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她，可她骗过他，他不敢抓。</p>
路知意觉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。</p>
一面心知肚明他就算不敢抓，也还是会抓。一面煎熬于她的一个冲动一个错误，令他受尽折磨，也令她自己受尽折磨。</p>
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妥协？</p>
为什么当初他追上来的时候，她没有第一时间说清楚？</p>
哪怕一切都是假的，至少爱他这一点是真。</p>
她错了。</p>
她不该连这件事都含含糊糊敷衍他。</p>
路知意触到陈声的眼神，那一刻忽然很想哭。</p>
她想再说点什么，可喉咙干涩沙哑。</p>
陈声却把酒瓶端了起来，在半空中与她碰了一下，清脆的一声。</p>
“喝吧。”</p>
他仰头，大口吞下那火辣辣的白酒。</p>
路知意一咬牙，坐下来，也跟着仰头痛饮。</p>
酒这东西，她从未发现它有半点好处，难喝得要命，喝了又难受得要命，这世界上为什么还有那么多酒鬼？</p>
不可理喻。</p>
可这一刻，她心甘情愿往肚子灌。</p>
火辣辣的刺激感一路从喉咙蔓延至胃里，可她觉得该，她就活该受着。</p>
最后一桌子烧烤倒没吃几口，两人光顾着拼酒。</p>
路知意没有辜负陈声对她的鄙视，一瓶白酒下了一半，就开始放开了嗓子嚎。</p>
“队长，我错了，我真的错了……”</p>
她开始抹眼泪。</p>
“是我心高气傲，觉得你爸当年判了我爸，我这辈子都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，索性一了百了，又说了谎话。”</p>
陈声闭眼靠在椅子上，“你又说了什么谎话？”</p>
“我说对你的感情也是假的，那不是真的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他也喝了不少，脑子没那么快转过弯来。</p>
“所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？”</p>
“真的。”她一把鼻涕一把泪，隔着桌子拉住他的手往左胸上搁，“你自己摸摸看，真心真意，千真万确。”</p>
陈声：“……”</p>
清醒了一点。</p>
掌心的触感软极了，像棉花，像果冻，弹性十足，泛着热乎乎的体温。</p>
他抽了抽手，“你矜持点。”</p>
路知意不肯松手，抹眼泪，“你不信吗？”</p>
“我信，我信。”</p>
她又破涕为笑，终于松开他的手，不强行把他往胸上拉了。</p>
隔了张桌子，两人离得太远。</p>
路知意干脆把椅子朝他身边拉，又想起什么，泪眼婆娑凑上来，“队长，那个柏医生跟你什么关系啊？你是不是喜欢她？”</p>
陈声：“……为什么这么说？”</p>
她鼓着腮帮指着他，“你让她叫你三郎了！什么**外号，恶心！”</p>
她还哆嗦了一下，把手臂伸出来，“你看，鸡婆疙瘩都给我恶心出来了。”</p>
陈声看不见什么鸡皮疙瘩，只看见她白生生的手臂，晒了三个月，防晒霜用了几大瓶，好像还真有用，至少与他搁在一处，她简直是白玉一样熠熠生辉。</p>
酒精上头，光是看着她嫩生生的手，也有些受不了。</p>
他挪开视线，“没什么关系。”</p>
“那她为什么叫你三郎？”</p>
“医疗室都那么叫，说我是拼命三郎。”</p>
“啊？”路知意愣住，“所以不是三郎，是拼命三郎？”</p>
“不然你以为？”</p>
路知意砰地一声把脑门磕在桌面上，哀嚎：“凌师兄骗我！”</p>
“凌书成？”</p>
“是啊，他说你俩有暧昧关系，三郎是爱称！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路知意醉得惨一些，陈声还好，只是略微头晕，心智都还健在。</p>
当下皱了皱眉，想起什么。</p>
“我问你，是不是凌书成让你看我电脑D盘的？”</p>
“是啊。”</p>
“……”陈声捏了捏拳头。</p>
可他这一问，路知意又来了劲。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