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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九章</p>
陈声还立在走廊尽头发呆, 凌书成就找来了。</p>
“人都走了, 还傻站着干什么?韩宏还等着你安排聚餐地点呢, 你不开口, 他没法预订。”凌书成走到他身旁, 顺着窗户往外看, 下午三点, 日头正盛,沙滩上已经没有人影了。</p>
陈声没说话,转身往楼道走。</p>
“他长这么大了, 订个餐厅都需要听人安排,真是越活越回去了。”</p>
凌书成:“话也不能这么说,遇到你这么个挑剔的人, 他不也怕地方选得不好, 被你啰嗦?”</p>
一边跟上陈声的步伐,一边又没忍住问了句:“见到路知意了?”</p>
陈声半天没吭声, 最后才嗯了一声。</p>
凌书成笑了, “怎么样, 她还和以前一样吗?这么久不见, 还挺想她那高原红的。”</p>
说着, 他幽怨地瞥了陈声一眼, “偏偏这时候让我们出任务,明明只需要两三个人就行,你让谁去不好, 非让我和韩宏去?罗兵和贾志鹏都在打游戏, 说你没私心,鬼都不信!”</p>
两人走出了大楼,一路往训练场走。</p>
陈声略显沉默,凌书成那一张嘴就没闭上过,说了半天,一看陈声,他一副寡言少语、兀自出神的样子。</p>
“你倒是说两句话啊,怎么,见了路知意,脑子都坏掉了?”</p>
陈声淡淡地说:“我没什么好说的。”</p>
“那她定下来了没?进我们队,是吧?”</p>
“是。”</p>
“哈,山水总相逢,到底还是一家团聚了!”凌书成笑了。</p>
陈声脚下一顿,扫他一眼,“一家团聚?你什么时候从你家户口挪出来了,还挪到她家去了?”</p>
“都是中飞院出来的,如今又聚头了,当然是一家人。就是咱俩现在都晒得跟煤炭似的,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跑海南挖矿来了,啧,小师妹万一不认我们了,有些人恐怕要心碎了。”</p>
日光太盛,陈声被刺得眯了眯眼。</p>
他没工夫去搭理凌书成的插科打诨,只是慢慢地看向远方。</p>
变的何止他们,她也变了。</p>
高原红彻底消失不见,皮肤也不再是从前的小麦色,一头卷发松松散散扎在脑后,化上淡妆,穿上高跟,白衬衣与小西裤被她一米七几的身高一衬,挺拔而出众。</p>
没见郝帅看她那眼神,跟看香饽饽似的?</p>
她说过的话反复回响在耳边。</p>
加拿大实训时,一只发动机熄火,冒险穿越下冰雹的云层……她轻描淡写几句话,他却能清楚想象出那时的情况有多迫在眉睫。</p>
张成栋每月一封信,却还是无法详尽地让他看见他错过的这两年。</p>
心情越来越烦躁。</p>
抵达训练场,时间已经差不多了,全队的人都等在那等着。</p>
陈声看了眼表,说:“先跑三千米。”</p>
一群剃着板寸、精神抖擞的年轻人齐声喝道:“是!”</p>
贾志鹏咧嘴问了句:“队长,咱们晚上到底吃什么啊?”</p>
陈声反问他:“你想吃什么?”</p>
“我想吃你们四川火锅。”贾志鹏的嘴越咧越开。</p>
一旁的罗兵插话:“我想吃烤肉!”</p>
白杨也嚷嚷:“找个离郑阿婆清补凉稍微近点的地方,成吗?我想吃她家的清补凉!”</p>
一队年轻人都是二十来岁,脱离了校园,来到救援队,却仿佛依然稚气未脱。执行任务时严肃谨慎,可一旦放松下来,好像还和在航校时一样。</p>
陈声瞥了一眼这群热热闹闹的家伙,不咸不淡地抛下一句:“都给我专心点。不好好训练,今晚还想吃这吃那?喝西北风得了。”</p>
一群人哄笑起来。</p>
“不带这么严厉的啊!”</p>
“就是,好不容易一个月改善一次伙食。”</p>
“报告队长,基地的饭菜太营养了,三餐均衡,健康到我的肌肉越来越发达了。我喜欢清瘦型小白脸,一想到要变成施瓦辛格那种壮汉就心慌慌,必须吃点地沟油、三聚氰胺,补充一下//体内的毒素了!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陈声:“脑子本来就不好使,还补三聚氰胺?”</p>
前一刻还因他脸色阴沉而有些严肃的气氛刹那间被打破,队员们嘻嘻哈哈一阵,该训练还是积极投入。</p>
基地的日常就是这样,不是在训练待命,就是在赶赴现场的路上。</p>
那些踏入民航系统的飞行员,离了航校就鲜少进行体能训练了,飞完值班表安排的航班,其余时间就放假,可以说是非常自由,个人时间充沛。</p>
但救援队不同,在这里,队员们朝七晚五,每日保持训练。</p>
训练场很大,比中飞院的操场还要宽敞,训练设施齐全。也因此,队里的人肤色都被晒成了小麦色,头发为了方便,剃得短短的。当然,因为训练的缘故,来时还有几个清瘦的豆芽菜,如今都成了“施瓦辛格”。</p>
陈声入队,带着众人开始训练。</p>
跑步时,眼前浮现出路知意的模样来。</p>
她白了,他却黑了。她留长了头发,他却剪了个板寸。</p>
总觉得一切都调了个头。</p>
而令他耿耿于怀的,是她那碍眼的高原红不知何时让他看顺了眼,如今却消失不见了。这仿佛是个隐喻,昭告着两人的过往也渐渐变得云淡风轻。</p>
*</p>
路知意花了半个月时间,结束了在中飞院的大学时光。</p>
她回了趟家,陪路雨和路成民待了几天,然后回到蓉城,坐高铁去滨城。</p>
临行前,路雨准备了一肚子唠叨,在汽车站对她嘱咐了又嘱咐。</p>
“每周至少打一次电话回来。”</p>
“好。”</p>
“钱不够用了就给家里打电话,别藏着掖着。”</p>
“……小姑姑,我有工资的好吗?”</p>
“有工资怎么了?刚开始工作的年轻人,花钱的地方可多了,要是钱不够用,一定要跟家里说,别找人借钱。借钱不是好习惯——”</p>
“停,这话我从小听到大,说点新鲜的吧。”</p>
路成民嘱咐:“和领导同事把关系处好,不溜须拍马,但也要不卑不亢。”</p>
“我知道。”</p>
“在外面遇到难事,一定要告诉我和你小姑姑,哪怕帮不上忙,出出主意也是好的。”</p>
“好。”</p>
……</p>
家人的唠叨总是这样,二十多年听过来,耳朵都起茧子了,他们却依然在重复同样的论调。</p>
听话懂事如路知意,偶尔也会心燥不安。</p>
尤其是青春期。</p>
就连眼下,听着老生常谈的唠叨,她也有些无奈。</p>
好不容易到了发车时间,她几乎是有些庆幸终于能脱离苦海了。</p>
路成民要替她搬行李箱到大巴上,路知意忙道:“爸,我自己来,自己来就行。”</p>
路成民笑了:“这种笨活儿你就让我干吧,将来你离得那么远,爸爸就是想帮你也帮不着了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