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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考官，若不是桓宋二子这样通天下之识的全才，学问定有偏倚，一个人未必就能出好这样一篇面面俱到的考卷。若有些才学稍逊的人做了考官，难免要从旧日自己做过的题里选题改题。那么他家子弟，或是乡里相熟的、做过他题目的学子，不是作弊也胜如作弊了。</p>
万一更有人故意出错题，以答案为记，勾通考生作弊……</p>
原先只想着农官官位低，升迁又不比甲乙科那么方便，随便出些题目考取便是，岂知这科举取才哪儿有容易的？</p>
幸好圣上先点了这两个才学既深，又有见识的考官，还未考试便将这问题呈到了他们面前。</p>
礼部又为此商议良久，终于定下章程进呈天子：新科就用百分取士。不过不用小题，直接从分析义理的题目开始，最后还要加一道的拟农官身份，述自己为政方略的策论。</p>
新泰帝旋作批复，认可了这套实际上是数理化生四科综合的新考卷。</p>
天子命人取来了一套新出的模拟卷，对着答案看了一回。答案一步步写得极尽详细，甚至还在某些字下点了黑点，标以“得分点”三字。</p>
就连他……他的皇儿皇孙等将来要亲阅这农科考卷时，也可一眼看出对错，不怕考官误落佳卷了。</p>
新泰帝满意地将卷子撂下，吩咐内侍：“将这卷子去上书房，让叶学士给皇子、皇孙们做一做，叫他们知道稼穑之艰。”</p>
还在上书房读书的皇子宗亲们年幼，没机会见识耕织，看看这真正写到耕种细节的答案也能明白些道理。</p>
上书房的学生一夜之间多了几门功课，又是圣上钦命送来的，不敢不学好，于是回家熬夜翻书，边学边骂这场还未问世的考试的出题人。</p>
而站在考试链顶端的宋时和桓凌才不怕这点非议。</p>
他们接了圣旨，知道新题型的方向后便重印了练习册和模拟试卷，之后一整个冬天都坐在烤得热乎乎的火炕上参详题目，力求考出最优秀的学生。</p>
三月初十，会试判卷结束，考官们终于功成还家，而贡院又再度迎来了农科考试。</p>
农科与制科错开，正好还能给今科不幸落第的举子们多一条晋身之道。</p>
宋时与桓凌两个退休人员被特批为主副考官，继承了刚放出一批考官的贡院，闭关帘内，出了一套厚厚的、全是大题的考卷，并当场做出了答案，分发诸位帘内官。</p>
同考官是从翰林院与户部抽调来的，懂桓宋理学的大家，监场官等外帘官则仍是用了会试考官，在场中来回巡视。</p>
这一场只考了三月初十一天，考生们在场上考试，同考官们也为了试试自己的学业水平而做上了相同的试卷。</p>
题目虽多，但能深研道理、熟习算式的话，倒不是很难，两个时辰内便足以做完。</p>
辰时发下试卷，到黄昏便收卷，不予继烛。第一批考卷递上来后，同考官们便拿着两位主考给的答案与考生答卷一一对应，轻松给出了分数。</p>
不用考虑字迹如何，大部分题目完全不须考虑顶格、避讳，不必为一句妙语、几处峻丽排比而在圈点间犹豫，更不必绞尽脑汁拟出不同的评价词……除了最后一题还须凭他们的眼光定夺分数，前面的几乎都只对着答案一步步给分，判得不知多么轻松。</p>
尤其是曾当过会试同考官的翰林们，对着这么好判的卷子简直要热泪盈眶。</p>
终于不用撑着困眼熬夜判卷，担心自己头脑昏眩，误黜佳卷了；也不用在考官搜落卷时提心吊胆，怕从自己房中寻出合考官大人心意的文章，落个判卷不利之名了。</p>
这卷子对就是对，错就是错，多少人来查也查不出两样的判断来嘛！</p>
众考官判得轻松愉快，对着特供帘内官的宴席也越发有胃口。唯一可惜的就是这卷子忒少，判得忒快，才判了一天就全数校完答案，而轻易举地排出名次。</p>
两位主考进宫送大榜时，天子也特地要了答案，亲自校对了几题。</p>
自然是不会出错。</p>
不过他这个天子亲自判断考卷优劣的感觉甚是不错。</p>
以往御前阅卷往往只看卷面字迹、考生相貌，文章好坏却是只能凭着朝中大臣裁夺。如今这卷子对错尽在眼中，高下只凭分数，再无错失人才之虞，也不会有人因亲戚党朋之谊取人了。</p>
可惜经义题不能这么判。</p>
新泰帝既满意又有些遗憾，命三阁老安排张挂皇榜，新农官到部院见习等事宜。吩咐罢此事，见桓凌跟宋时还在，便含笑问道：“这回农试办得甚是圆满，你二人勤勉称职，深慰朕心。”</p>
两人连忙拜谢，天子笑道：“还不曾赏你们，何必急着谢？若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说出，你二人不只是为国选材，实则是为国栽培出这些人才，值得厚赏。”</p>
不要什么了。</p>
他们出门的衣食住行有官府全包，家里人过得都好，子弟学生也能凭自己努力挣来前程，还有什么可要的？</p>
两人洒脱地拒绝了更多的官爵恩荫。</p>
他们只想早点启程，将剩下的矿产、能源图画好，早些回来享受真正的退休生活。</p>
三月下旬，两个人又踏上了远行的路。不过这回有许多弟子要留在部院见习，所以新队伍单薄了许多，仅有两个年轻弟子、一个工部派来的司机相随，顺来时的路东至渤海，乘海船重下江南。</p>
不过这回他们有了能爬坡、抗泥泞的全地型豪华拖拉机，行李放车顶、弟子身旁坐，赶路的速度顺顺当当上了20迈，又有朝廷驿站不停送油，剩下这趟行程就比前头轻快了许多。</p>
这一去又是数年。</p>
江南的金、锡、汞、铝到关外的铜、铁、铅、钼……随着这些地图一同收集来的，更有一卷卷拍摄着各地城池、道路、河流湖泊与其中生长的动植物的照片。</p>
除了怕过于详细的道路、城池、河道地图可能涉及军事问题而不曾曝光，其余拍摄景致和风俗的照片都转绘成石板或木板画，刊登在了各地报刊上。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