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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星洲感觉好生气。</p>
清晨金光璀璨，许小**憋着气坐在对面，脑袋上还翘着两根呆毛，用叉子戳着可丽饼里的水蜜桃。秦渡看了会儿，将自己盘子里的莲雾分了过去，又给许星洲在烤吐司上抹了覆盆子果酱。</p>
“——早上要多吃饭。”秦渡把面包递给她，散漫道：“要不然一会儿玩项目会不舒服。”</p>
刀叉在阳光下光线炫目，窗外金黄旷野铺展开来，万千光线映着桌上的卡萨布兰卡。</p>
“可是……”</p>
许星洲突然开口。</p>
秦渡眉毛一挑，许星洲小声道：“师兄……你明明对我就挺温柔的。”</p>
秦渡：“……”</p>
他想了会儿，中肯地说：“也许。”</p>
许星洲终于笑了起来。</p>
秦渡便揉她的头发，许星洲甚至乖乖地在他手心蹭了蹭脑袋，不仅蹭头发，还磨蹭了一下面孔，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。</p>
秦渡说：“**许星洲你是小狗吗……再蹭蹭，**好可爱……”</p>
许星洲就笑眯眯地又蹭蹭他。</p>
她男朋友的手掌干燥温暖，骨节分明，在许星洲头发上缠了缠。许星洲只觉十分温柔——秦师兄真的比以前柔和了许多。</p>
他身上开始有一种，融入世间之感。</p>
世间滚滚而过万千炊烟，庸碌与不庸碌的众生与他们的所爱所恨、他们的所思所想，他们的百年身后一抔黃土与整个被他们缔造的世界，带着人生的重量，被风雨席卷而来。</p>
——于是，漫长的风暴后，在风雨从来吹不到的、高不可攀的花岗峭壁之上，长出了第一枝青涩的迎春。</p>
清晨八点的太阳，糅进了可丽饼的面皮中。</p>
许星洲低着头看着自己碗里的草莓和甜奶油，他们两个人中之间寂静安详流过，只有窗外小麻雀的啁啾声。</p>
打破了寂静的，是许星洲。</p>
“师兄……”她沙哑地道：“你真、真的……没有我，会活不下去吗？那么需要我吗？”</p>
她的话里带着令人难以察觉的酸涩和希冀，唯恐秦渡说我是骗你的，你别信这个，更怕秦渡语焉不详——那甚至关乎许星洲脚下的深渊，关乎下一次的坠落。</p>
——如果有人需要我就好了，如果有人能爱我如生命就好了，那一刹那五岁的许星洲和十九岁的许星洲的声音重合在一处。</p>
许星洲无意识地捏紧小勺。</p>
秦渡沉吟一声，在吐司上抹了两刀草莓酱。</p>
那几乎是在等待审判——许星洲甚至后悔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，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吗？还是只是欠揍地想要求证？</p>
然后她听见秦渡开了口。</p>
晨光熹微，他的声音闲散地道：</p>
“不好意思，让你失望了，都是实话。”</p>
许星洲那一瞬间，视线都模糊了。</p>
“——需要你也是，没你会死也是，”秦渡一边抹果酱一边道：“你就别没事想着出去浪了，许星洲你记住，。”</p>
秦师兄用餐刀刀刃儿，劈手一指那个女孩。</p>
那姿势极其嚣张，甚至还有点秦渡特有的，不尊重人的锐气，可是偏偏又特别、特别的挠许星洲的心窝。</p>
“——和师兄作天作地的时候，”他将餐刀放下，散漫道：</p>
“什么理由都能用，就是不许说师兄不爱你。”</p>
然后他把抹了半天果酱的吐司一卷，塞进了许星洲嘴里头。</p>
他真的是太能喂了——许星洲被塞得都要溢出来，吃得特别撑，可是她听到那句话，鼻尖都在发酸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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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星洲从小，就在与恶龙搏斗。</p>
那恶龙与深渊同本同源，它们都出现在她五岁的那一年。恶龙是以万丈深渊为力量的源泉的，因而每当深渊将许星洲往下拉时，恶龙都会得到力量飞扑而上，将许星洲踩在脚底。</p>
小许星洲只能将它压制着，任由深渊如同大嘴一般不停地开合。</p>
许星洲痛苦地想，这种日子还会有尽头吗。</p>
——知道自己不被爱的日子。</p>
——知道自己不被需要，单打独斗的人生。在发病的无数个夜晚里，许星洲有时苦痛地想：如果有人需要我就好了，可是‘需要’这两个字，太过奢侈。</p>
那些痛苦的字句在一万个夜晚发芽，它们生机勃勃又侵占全世界，犹如舶来的水葫芦。这一切的一切只能由许星洲艰难地控制着——直到。</p>
——英雄一脚踩断树枝的那天。</p>
直到，他给许星洲留着卧室门的那一夜。</p>
英雄曾抱着伤痕累累的勇者穿过雨疏风骤的长夜，带着大病初愈的勇者跑过医院的太阳花花田，他曾搂着小勇者在夜里心疼得落泪，带着她走出阳光明媚的存档点。</p>
然后他开了口：</p>
我没有你活不下去，那个英雄说，我需要你。</p>
这世上其实没人知道，勇者是打不败恶龙的。</p>
勇者斗恶龙是她的宿命：然而勇者能将恶龙打伤打残，可是却无法彻底杀死它，因为勇者的心里永远有心结，那心结被恶龙死死掐住，因儿恶龙生生不息。</p>
「勇者是打不败恶龙的。」</p>
——那是游戏设下的规则。</p>
可是，满腔爱意的英雄可以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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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漫长的深夜尽头，深渊合拢的那一刹那，被打败的恶龙也化成了不值一提的、连五个铜币都不值的齑粉。</p>
于万丈晨曦之中，在恶龙曾经盘踞的古堡吊桥前。</p>
英雄提着剑，大步向他的勇者走来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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