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舅舅于是也笑：“我一会儿就回来！”</p>
小程琅疑惑了，她是对他挥手呢，还是对舅舅挥手呢？</p>
但是这里的每个人都这么好，舅舅虽然话有点多，但对他也从来都是笑眯眯的。小程琅不想回去，等陆家的婆子们来找他，要把他带回去的时候。他藏到了衣橱里去。</p>
陆家的丫头们找到他的时候，他头上顶了一件毛茸茸的斗篷，像个动物拱来拱去的。</p>
宜宁把他抱出来，他哭得震天响，紧紧地抱着宜宁：“不回去……不回去……”</p>
婆子掐他，哥哥打他，姨娘不喜欢他，他不喜欢程家。</p>
小程琅从来没有这么激烈地表达自己的情绪，从来没有哭得这么撕心裂肺过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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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知道自己被抱回去之后，很可能再也来不了了。</p>
敏感而脆弱。</p>
他扒在大暖炉身上，抽噎地说：“喜欢舅母，不要回去！”</p>
大暖炉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，然后去找陆嘉学商量。</p>
陆嘉学沉默了很久，程琅毕竟是程家的孩子，姐姐又只是个姨娘，不太合规矩。但看到宜宁不舍的样子，还有小外甥怯生生、噙满泪水的眼睛。他还是叹了口气：“好，你别担心，我去程家说。”</p>
小程琅留下来了。</p>
在陆家过年。</p>
说好了过完年回去。</p>
但是过了年他没有回去。陆嘉学去打仗了，而春天来了，院子里出现了几只野鸭子，领出一串毛茸茸的小鸭子。宜宁给他做春天穿的衣裳，比了比，两个竟然长高了半寸呢。他看着那些毛茸茸的野鸭子，靠在宜宁身边，又看她给自己记尺寸。</p>
“我喜欢舅母。”他说。</p>
“阿琅要长大啦！”她笑着摸他的头，“以后等你长大了，就不喜欢舅母了，我就老了。”</p>
他执着认真地说：“我会一直喜欢的。”</p>
小孩子的话，怎么能当真呢。</p>
宜宁让人去捉一只野鸭子来给他玩，毛茸茸地捧在手里，扑着翅膀想逃，呱呱地叫，小程琅喂了点食又放回去。</p>
他看到它焦急地投入了母亲的羽翼之下，他感同身受地想，如果有一天离开了舅母，被人捉走了。他肯定比这只小鸭子还要难受一千倍，一万倍，因为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她带来的。所以心存怜悯。</p>
后那日府中宴席，陆嘉然得胜归来。</p>
一同归来的还有舅舅。</p>
陆嘉然享受了所有的荣膺，而舅舅呢，他冷冷地站在人群的角落里，阴鸷地看着兄长的方向。</p>
但他朝她走过来的时候，溢满了笑容。</p>
“我回来了。”他把她整个人紧紧地抱在怀里，低沉地说，“你看，我还是活着回来了。”</p>
满园宾朋，恭贺声，喧哗声，杯酒声。</p>
但好像世界上也只有这两个人。</p>
小小的他牵着她的裙子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。</p>
后来他得了权势，没有人敢再忽视他了，但是她却早就不在身边了。他的大暖炉没有了，那只小鸭子最终失去了母亲，仓皇，绝望到麻木，多冷啊。</p>
他在亲手弄死自己二哥，弄死程三太太之后。母亲顺势被扶正，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敢得罪陆嘉学了。</p>
母亲得到了正室之位，得到了她最想要的东西，开始试图挽回两母子的关系。</p>
程琅坐在夜色中喝茶，他放下茶杯笑了：“母亲，实在是不必了。你不喜欢，我想……我也不需要了。”</p>
他不再需要眷恋和爱，一个成年的孩子，他内心充满了不可告人的欲望，悖伦和自我毁灭。</p>
但是这些不会再有人知道了。</p>
他走出了程家，远远的离开了母亲住处的灯火辉煌。</p>
他在旷野的院子里抬头看天空，满天繁星，闪烁着。很多这样的时候，让人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，是何等的孤独。</p>
何等的孤独。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