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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可惜世事弄人，心再高也硬不过命。</p>
纪兰撇开纪澄，又同纪渊亲热地说了半晌话，然后才叫小丫头领他去外院收拾好的厢房住下，等他姑父回来再让他去拜见。</p>
留下来的纪澄则默默地跟着纪兰进了东次间——纪兰日常起居的地方，这里朴素得像个守寡数十年的寡妇的屋子一般。</p>
纪澄知道纪兰的心事，那就是不愿意别人想起她是商家女出身，所以处处务求俭朴，绝不能让人将她和暴发户联系在一块儿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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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如此一来未免过犹不及，纪澄暗自摇头。</p>
纪兰在南窗榻上坐下，纪澄自然不敢坐在她对面，便择了纪兰下首那一溜玫瑰椅的第一张坐了。</p>
纪兰斜靠在引枕上，颇为放松，可说她是拿纪澄当自家人看待，但也可说她是没将纪澄放在心上，连基本的礼遇也欠奉。</p>
“唉，这几日为了筹备老太太的大寿，忙得人仰马翻的，我这肩颈上的老毛病又犯了。”纪兰抬手揉了揉肩膀道。</p>
纪澄站起身走到纪兰身侧：“我给姑母揉一揉吧。”</p>
“瞧你手腕跟细柳似的，可有力气？”纪兰笑道。</p>
“姑母试了便知。”纪澄回以微笑道，手上加了力气，给纪兰**肩颈。</p>
纪兰舒服地眯上眼睛：“不错，想不到阿澄你还有这一手，倒是个会伺候人的。”</p>
这话连旁边伺候纪兰的丫头听了都有些诧异，但纪澄这位表小姐不仅脸色没变，连手上的动作也依旧行云流水。纪兰微微睁开眼睛扫了她一眼，心道这姑娘好不得了，小小年纪城府就如此深了。换别的小姑娘，被人当成个小丫头般侮辱，只怕早就翻脸了。</p>
其实也不是纪澄的修养到位，只是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声下气而已。</p>
弱者连表达情绪的资格都没有。</p>
纪澄安慰自己，转念想想，她就当是孝敬自己姑母，倒也没什么不能忍的。</p>
良久后纪澄已经累得额头上开始冒出细汗，纪兰才再次开口：“你爹爹信中说让我帮你在京城留意一门亲事。”</p>
纪澄即使是城府再深，可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姑娘，被纪兰当着面儿地说起亲事，还是红了脸。</p>
“你们呀是只看得到我风光的一面，其实哪里知道我们这样人家出身的媳妇，在府里有多难做。”纪兰叹息一声，“我这些年做什么都是错，说什么都不对，日子跟熬油似的，当初没分家那会儿更难，连着掉了两个孩子。”</p>
“姑母一心为了阿澄好，阿澄都知道。”纪澄松开手，提了裙摆走到纪兰跟前跪下道，“姑姑，不是阿澄心大，爱慕虚荣，两年前的事情姑姑也都知道，那祝吉军仗着有做县令的女婿，四十多岁的半截子老头了还想要强纳我做妾。”</p>
说到这儿时，纪澄闭了闭眼睛，过往的羞辱到如今她都记忆犹新，眼里也蓄了泪花：“二哥为了我的名声跟他们家理论，被打得遍体鳞伤，连腿都瘸了，如今身子都还没大好，却还被反诬纵仆行凶，下了大狱，若非姑姑和姑父鼎力相助，二哥只怕早就不在了，连纪家恐怕也不能苟存。”</p>
纪澄的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往下落：“阿澄不想再因为这张脸为爹娘带来不幸，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，不敢轻言毁去，徒令亲痛仇快，如今阿澄只是想报答爹娘这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。”</p>
纪澄的眼睛又大又亮，不哭时已经是波光潋滟、眉目含情，哭起来更是仿佛牡丹含悲、梨花带雨，雾蒙蒙的，让人心生怜惜，且她水泠泠仿佛春日枝头畏雪的迎春花般娇弱的声音，叫人听了心肠就软了一大半。</p>
纪兰一时拿不准这个侄女儿是真心只为报爹娘养育之恩，还是在骗自己。试问哪个姑娘不想高嫁名门勋贵？</p>
纪兰脸色柔和了一半：“你先起来说话。”话音刚落，她身边的丫头就已经伶俐地上前搀扶了纪澄起来。</p>
纪澄用手绢揾了揾泪，一举一动都尽妍极丽，看得旁边伺候的丫头都痴了眼、愣了神。</p>
纪兰等纪澄的情绪平复后才继续开口：“两年前的事情我知道，若是你安分守己，又岂会惹来那些麻烦？”</p>
纪澄的眼皮垂了垂，搭在膝上的手握紧了拳头，睁大眼睛看向纪兰：“姑姑，当日是花朝节，我头上还戴着帷帽，那祝吉军连我的脸都没见过便要强纳，为的是不忿纪家抢走了他的生意。”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