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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西二所，正房。</p>
富察氏坐在炕上，手中拿着个拨浪鼓出神。</p>
桂嬷嬷见状，叹了口气，道：“福晋，小格格已经去了……主子还需好生调理身子，等出了孝期，添个结结实实的小阿哥……”</p>
富察氏嘴角多了几分讥讽：“就算生了阿哥，也是二阿哥……长子不嫡、嫡子不长……我现下算是明白了，什么叫为了我好，不过是为了富察家族……直郡王当年为何能与理密亲王一争长短，不就是占着庶长子名分？哪里是我的助力，惯会装老实，那才是我的大敌……”</p>
见富察氏越说越愤恨，桂嬷嬷忙道：“格格慎言……”</p>
富察氏冷哼一声，到底听了劝，不再多言。</p>
虽说身为皇子嫡福晋，看上去风光无限，可她到底年轻年少，城府有限。</p>
加上守孝的缘故，除了成婚三日，夫妻两个就分居至今。</p>
身为富察家嫡女，她即便嫁入皇家，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能抬头的。</p>
她早就晓得，丈夫身为皇子，不会只属于自己，可是没有想到扮作贤良会这样折磨人。</p>
即便她心里再瞧不起那些包衣女子，可不得不承认她们比自己更美貌、更柔顺，更合丈夫意。</p>
丈夫虽将二所内务都交给她，对她这个嫡妻给予尊重，可是也没有掩饰妾室的宠爱。</p>
桂嬷嬷晓得自家福晋对富察格格心结已深，可在阿哥所，两人却不能内讧，否则只能便宜旁人，便岔开话道：“福晋，四爷昨儿又去了庶福晋房里……”</p>
阿哥所妾室虽不少，可目前为止，有庶福晋名分的只有一个。</p>
富察氏挑了挑眉，道：“留宿了？”</p>
“没有，不过将近子时爷才出来，还是宿在书房……”桂嬷嬷道。</p>
虽说四阿哥这边也没了兄弟，可因福惠阿哥是年幼夭折，即便勉强算是下殇，亲人次降服丧，只是轻丧，除了最初宫禁服白那三日，四阿哥无服。</p>
曹佳氏虽在服中，可要是有个万一，丢的也是曹家的脸。</p>
富察氏巴不得她丢脸，哪里会拦着？</p>
现下听桂嬷嬷说四阿哥依旧回了书房，富察氏便没了兴致，道：“爷要笼着曹家呢，嬷嬷挑几件礼，打发人送去给曹佳氏……”</p>
桂嬷嬷见富察氏不将曹佳氏放在心上，将曹家这些年风头正劲之类话的话又咽了回去。</p>
算了，这一年多看下来，那曹庶福晋真不是多事的，现下已经有几个不安分的，何必将剩下这个老实的也逼成敌人。</p>
曹家的手虽伸不到宫里来，可曹家几个姑奶奶却嫁的宗室。</p>
若是福晋与曹庶福晋对上，谁晓得宗室里会有什么闲话出来……</p>
*</p>
后院，五儿房里。</p>
春橙合上首饰匣子，欢喜道：“主子，爷又赏了东西下来……匣子要装满了……”</p>
五儿笑笑，继续做着手上的针线。是个小巧的虎头鞋，不过**半个巴掌大，极为精巧，一看就是给小婴儿使的。</p>
春橙犹豫了一下，开口道：“主子，裕王福晋的产期还在半年后，主子要不先放一放……奴婢瞧着，四爷的荷包有些旧了……”</p>
五儿不以为然道：“这二所里多少人想着给四爷做荷包，哪里轮得着我？”</p>
春橙急道：“那皇后娘娘与熹妃娘娘那里呢？主子总要近前孝敬孝敬才好……”</p>
早年嫡福晋没进门前，五儿执掌阿哥所宫务，也常到两宫跟前请安。</p>
自打嫡福晋进门，五儿反而跟隐形人似的，再也不往前凑。</p>
五儿撂下手中针线，看着春橙，半响不说话。</p>
春橙直觉得面上涨红，再也站不住，跪下道：“奴才多嘴了，请主子责罚……”</p>
自打五儿进宫，春橙就服侍她，两人也是多年情分。</p>
五儿晓得，春橙只是看那几个格格侍妾得宠，替自己着急。</p>
可是她晓得，自己的对手，从来就不是那几个格格、侍妾，也不是富察福晋。</p>
进宫这几年，小心翼翼地看着，使得她明白，在这宫里就是所谓的“六宫之主”都是虚的，其实只有一个主子。</p>
现下是雍正帝，将来或许是四阿哥。</p>
其他的人，不管是所谓“发妻”，还是“母以子贵”的妃子，还是曾得帝王之宠的已故贵妃，都不过是“狐假虎威”里的“狐”，借的都是皇上的势。</p>
而后宫，又同前朝休戚相关。</p>
年家没有败落前，皇后也要避年贵妃锋芒；“两马吃尽天下草”，所以富察家的女儿能正位皇子嫡妃；内务府高家是皇上的心腹重臣，打理江南织造，前些日子又升了布政使，四阿哥待高氏宠爱渐显……就连自己，因有几个好哥哥的缘故，福晋不是客气着，四阿哥也不是态度越发软乎了么？</p>
只是对于宫女子来说，宫外家族的势力，带来的不仅仅是依仗，也是刀刃。</p>
就像是年贵妃，在家族失势后迅速陨落……</p>
从曹家到皇宫，五儿见过的男子有限，可她却见识了太多的女子。</p>
长辈们、嫂子们、姐姐们……五儿心中，原是有几分窃喜的，还曾红着脸想着，不管自己嫁都什么样的人家，一定以嫂子们、姐姐们为榜样，做个既快活、又被人称赞的妻子。</p>
可是造化弄人，她没有选择地入了宫，成了皇子身边的妾。</p>
她打小学的那些，暗中模仿的那些，一下子成了笑话。</p>
她唯一剩下的，就是那几分机敏与会看人眼色，使得她平平安安地熬了下来……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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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便生身父母早亡，嫡母不亲近，可曹家两府诸人给予她的关爱，她片刻不曾相忘。</p>
她心中丘壑越深，行事就越发小心，因为她晓得自己不是寻常的出嫁女，不可能与曹家断的了干系。一步走错，不仅自己万劫不复，还要累及家族亲人……</p>
她看着春橙，轻声道：“福晋不会再让妾室有孕的……现下承宠太多，未必是好事……”</p>
春橙几乎诧异出声，忙捂了嘴巴，小声道：“主子，福晋真的敢……”</p>
五儿亦小声道：“若是不敢，怎么那几个全无动静？不过是避子汤，常见的，又有什么？”</p>
春橙咽了咽吐沫，指了指书房方向：“那高氏？”</p>
不知四阿哥是给福晋留脸面，还是其他缘故，在阿哥所的时候，一月只有半月宿在妾室处，另外半月宿在书房。</p>
可说起来好笑，书房也是有人当值的，就是高氏。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