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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</p>
夜里, 路知意翻来覆去睡不着。</p>
她搞不清陈声在做什么, 为什么平白无故帮她付了账, 是秀优越感, 找到了羞辱人的新方式, 还是看穿了她的窘迫境况, 所以好心相助。</p>
而赵泉泉吃撑了没事干, 一边在床上蹬腿,一边挨个找人聊天。</p>
“吕艺,你爸妈是干啥的?”</p>
“银行里上班的。”</p>
“父母都是吗?”</p>
“都是。”</p>
“是高管吗?还是负责贷款这一块儿的?听说搞贷款的都有很多油水可捞。”</p>
吕艺笑了笑, 没说话。</p>
蹬腿的人翻了个身,换了条腿,也换了个聊天对象。</p>
“苏洋, 你爸妈是干嘛的?”</p>
苏洋的回答也一如既往符合人设, “你管那么多干嘛?调查户口?”</p>
赵泉泉撇嘴,“人家关心关心你嘛。”</p>
“开公司的, 行了吧, 长官?”</p>
“什么公司?”</p>
“正经公司。”</p>
“我是问你他们公司卖什么东西的?”</p>
“狗皮膏药。”</p>
吕艺和路知意都笑出了声。</p>
赵泉泉嘀咕几句, 又把话题转向路知意。</p>
“知意, 那你爸妈是干什么的呀?”话音刚落, 她又立马记起来了, “哦,对,上次你说过了, 你爸爸是村支书, 你妈妈在卫生站工作。”</p>
路知意不笑了,嗯了一声。</p>
赵泉泉说:“怎么没看你爸妈平时打电话给你啊?”</p>
“他们……工作忙。”</p>
“工作忙也不能够一个电话都不打吧?”</p>
“打过,每周一两通。”路知意含糊道,“只是你没听到,我都去走廊上接的。”</p>
像是为了证明什么,她说:“今晚吃日料的时候,我就出门接了个电话,我爸打来的。”</p>
赵泉泉蹬腿蹬累了,喘着气问:“那还挺快的,一周打一次电话,一次就几分钟。”</p>
路知意没吭声。</p>
赵泉泉又问:“村支书到底干嘛的?和村长一个性质吗?平常都做些啥?”</p>
一个又一个问题砸来,她支支吾吾含糊其辞,因为脑子里一片空白,竟也忘记其实她是可以拒绝回答的。她没那个本事,做不到谎言说得和真的一样。</p>
可她能怎么办?</p>
她躺在床上,只觉得手心都出汗了。</p>
也许一开始就不该说谎的。</p>
第一次赵泉泉问起她为什么独自来学校时,如果她不说父母忙就好了。如果没有那句话,就用不着说出父亲是村支书、母亲在卫生站这种鬼话来。</p>
最终还是苏洋帮忙解围。</p>
“你管人家村支书是干嘛的!跟你又没啥关系,怎么,你打算毕业去当村官啊?”</p>
“喂喂,苏洋,你干嘛老对我那么凶?我关心室友也不行吗?”</p>
“你那是关心还是多管闲事?”</p>
“你——”</p>
最终,赵泉泉忙着和苏洋拌嘴,再也没往下追问。</p>
路知意松口气。</p>
十一点,寝室终于熄灯。</p>
窗帘没合上,从树梢上跃进来一缕白茫茫的月光,落在地上,落在床上,落在黑暗里不愿合上的眼睛里。</p>
高一那年,语文老师布置作业,要全班写一篇八百字命题作文,题目是《我的父亲》。</p>
路知意问路雨:“我该怎么办?”</p>
路雨说:“没人规定作文得完全真实,创作这种事情嘛,真真假假,虚实结合就行。”</p>
于是用了一整个下午,路知意写出洋洋洒洒八百字。</p>
她语文一向不错,写作功底强,于是周一的班会课,老师让她上台朗诵这篇得了优的作文。</p>
她站在台上,低头看着手里的作文本,念道:“我的父亲是一名村官,他在冷碛镇担任村支书一职——”</p>
台下立马有了反应。</p>
一个初中与她同班的男生忽然出声:“不对!你爸爸已经不是村支书了!”</p>